圖為何云川(左)和周瀛在更換粘蟲板。人民日報記者 周亞軍 攝
虎年新春,海南三亞樹綠花紅,林蔭道旁大紅燈籠高高掛起,喜氣洋洋。
國家南繁科研育種基地,是我國重要的農作物種子繁育“大本營”。每年冬春,都有數千名科研人員前來,利用豐富的光溫資源開展農作物加代育種研究,由此產生我國作物育種的專業術語:南繁。據估算,全國育成農作物70%的新品種都經過南繁。記者來到南繁基地,一探這里的新春氣象。
“農時來了,大年初一照樣下田”
三亞水稻國家公園里張燈結彩,游人如織,繞過喧鬧,穿過一道小門,一幅寧靜的田園美景乍現眼前。
畝畝方塘,稻禾青嫩,白鷺蹁躚,不知名的鳥兒俯沖、懸停,捕魚、捉蟲。遠處的青山連同藍天白云,倒映在稻田水面,勾勒出峰谷相連的動人線條。
湖南省雜交水稻研究中心助理研究員楊漢樹今年又選擇了留守,這是他在南繁基地度過的第五個春節。自2004年開始,楊漢樹就在南繁基地工作,他的堅守源自雜交水稻畝產突破帶來的震撼。
當年,袁隆平院士團隊在南繁基地培育出“超優千號”雜交水稻,這讓楊漢樹開了眼界。他說:“穗子很大,單穗平均340粒,大一些的500粒,而普通水稻只有270至280粒。抗倒伏特別好,再怎么長都不倒,稻谷干了也不倒。”
之后,栽培技術不斷突破,“超優千號”的紀錄不斷刷新,畝產一路攀升到1100多公斤,目前仍是水稻育種攻關的主推品種。
楊漢樹告訴記者,師部農場基地150畝地種的都是沖產量的新品種、新組合,保1000公斤,沖1200公斤,還都沒有定名字。
“農時不能誤,農時來了,大年初一照樣下田。”楊漢樹留守的主要任務是照料水稻健康生長,每天都要頂著太陽,穿著長筒膠鞋在稻田里奔忙,低頭觀察水稻材料生長,定點標注葉齡及分蘗情況。
對水稻來講,3月和4月是南繁工作最忙的時候,要做大量的雜交試驗。楊漢樹指著一塊圍擋起來的不育系材料,“那是去年(2021年)11月10日播的,現在正好出穗”。
一手拿剪刀,一手持鑷子,剪穎抖粉,分分鐘汗就能濕透衣服。地里忙完,坐在院子里的涼亭聊天,楊漢樹指指旁邊的公寓樓說:“袁隆平院士過去就住那間房。他奮斗不息,感染帶動了一大批人。最好的種子永遠是下一個,我們都懷著同一個夢想,希望能育出更高產、更優質、抗逆性更強的品種。”
“堅守崗位,守著初心搞科研”
三亞崖州灣科技城,隆平生物技術公司的實驗室里,忙碌依舊。
“今年春節90%以上的員工堅守崗位,守著初心搞科研。”公司總經理兼首席科學家呂玉平說,前年受疫情影響,本就偏僻的崖州好多餐館閉門歇業,大家地里干完活之后,太晚了沒地方吃飯,就地烤起玉米和紅薯充饑。
作為一名生物育種專家,呂玉平眼中的南繁,是沉甸甸的國家責任和“是金子總會發光”的人生追求。憑借國際領先水平的玉米生物育種技術、科研團隊全員持股等機制,短短兩年多時間,這家科技創新型企業已經壯大到60多人,其中不乏國際知名企業的優秀人才。
“隆平007芯片含有3個抗蟲基因和1個抗除草劑基因,有廣闊的市場前景,改良品種能夠有效抵抗近10種害蟲,玉米產量提高15%以上。”在大約10平方米的窄小辦公室,呂玉平講述了入駐科技城之后的故事,“近兩年,每年要在南繁基地待300多天,即便去北京開會,也是買當天最早的航班去,買最晚的航班回。”
“科學家要敢于走出舒適區。”呂玉平說,“我們的奮斗目標是守好技術國門,成為科技城實實在在的品牌。”
最近,隆平生物在鼓勵創新上又有新動作,為優秀員工發放了12個月、9個月、6個月工資不等的年終獎。24歲的湖南女孩易金麒就獲得了12個月固定工資額度的年終獎。
“可別小瞧這個新來的大學生。為避免科研材料浪費,每天完成工作后,用同事們使用過的材料練習,幾乎每個夜晚都能在實驗室看到她忙碌的身影。僅實習4個月,專業能力已可與同行業有2年工作經驗的員工相比,玉米剝胚出苗成功率是其他人的5—10倍。”呂玉平說。
易金麒很享受玉米遺傳轉化實驗室的工作,先在顯微鏡下通過雙手分離出比小米粒還小的玉米胚芽,再到溫光培養室將剝離之后的胚芽培養出苗。“技術路線創新,育種周期提速,90天能種一季玉米,每天都有實驗要做。看玉米胚芽培養出苗真的很奇妙,每每想到個人的興趣愛好和國家需求相契合,就感覺特有成就感。”
“越懂得種地的辛苦,越明白科研的價值”
“我的天,這個讓我怎么數!”聽到一聲感嘆,記者循聲望去,何云川正在更換的一張粘蟲板上密密麻麻全是蟲。
何云川是浙江大學海南專項第一屆博士生,主修農業昆蟲與害蟲防治。2021年他們課題組在崖州區崖城鎮大蛋村租下一畝二分地,種了兩茬豇豆,開始做基礎研究。
“豇豆是海南冬季瓜菜的主打種植品種,蟲害嚴重,農藥使用多,培育出抗蟲的豇豆品種,對當地發展至關重要。”浙江大學南繁檢驗檢疫與作物健康團隊負責人祝增榮說。
何云川第一茬種植了200個豇豆品種,篩選出65個具有高抗蟲基因和高感蟲基因的品種,第二茬再次驗證篩出的65個豇豆品種。“根據田間不斷種植驗證觀察,結合實驗室內生物技術手段,分別篩選出3—5個具抗蟲基因和感蟲基因的豇豆品種,明確其抗蟲機制,為豇豆害蟲的綠色防控提供理論支持。”
地里的豇豆形狀各異,紅綠黑褐都有,長得最慢的野生種有的還沒有開花。課題組的豇豆不打農藥,定期更換20厘米×25厘米大小的黃藍粘蟲板,再通過室內計數,統計蟲子的種類和數量,明確豇豆每個生育期蟲害發生種群動態及多樣性。大田里看不同豇豆品種抗性表型,實驗室內研究相關機理。
春節假期,研究數據不能斷,實驗室的蟲子也得有人喂。何云川跟課題組的老師周瀛、同學陳秋霖一道,用保鮮膜封好粘蟲板,背面標注清楚換板日期及品種編號,收種時,在收種袋上標注品種編號,接著采摘成熟的豆莢,為下次實驗準備種子。
紅色豆莢怎么區分成熟與否?“捏一下,有很脆的聲音就是熟了。”何云川答道。
南繁一年,吃苦不少。為了避開日頭,他們早上5點起床下地干活,40多攝氏度的高溫中,汗濕透了衣衫。“農民增收不易,越懂得種地的辛苦,越明白科研的價值。”
吃苦不少,收獲也不少。何云川在崖州灣種子實驗室申請到了自己主持的第一個課題,“新的一年希望能有新突破”。(記者周亞軍)
責任編輯:劉維靖